绵延的麦荐地，正等人耕种，行驶在坑洼路上的车子宛如颠簸在水里。我跟着邯郸市政府督查室综合协调处处长张志向前往邯郸县尚璧镇的中亓固村，去看望他的“一帮一”服务对象申树英。

　　“一帮一”是邯郸市委市政府为响应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切实改变干部作风而在各级干部中开展的结对帮扶贫困户活动。

　　申树英早年患有高血压、糖尿病，5年前转为尿毒症，只能依靠机器透析血液维持生命。透析一次需500多元，新农合报销一大半，还需要170多元。每个月需要透析8至10次，还需要1500元左右。家里的积蓄早没了，只能靠借钱、孩子们凑钱来透析保命。

　　车子开到两扇大红色的门前停住。年近六十的申树英老人，中等个儿，脸膛黑宽，听说我们来，已拄着棍子在鸭场门口等候了。

　　进门是一个空旷的大院，东面的两个鸭棚也是空的，只有一条狗。老人说：“鸭子到现在产蛋量就不行了，都卖了。再停一个月就上新鸭苗了。”

　　我们进了一个看鸭棚的简陋小屋，说起来两人的结对子，老人先打开了话匣子：“去年3月，志向第一次来，我是被村干部找车给拉到村委的。我动不了，也不想去。我当时一个卧病在床的人，看不到希望了。我活着就是家人的累赘。不透析不能活命，透析就是钱。我不死把孩子们也都得拖垮了。”

　　鉴于申树英老人的状况，张志向决定把荒废多年的5亩果园弄起来。他请来了果树专家，但专家说果树多数已枯死，若想种果树，得先养地两年。这老申哪等得起？张志向通过走访村干部、村民和邻村的各类专业户，建议老申养一种进口的巴巴里番鸭，鸭蛋是专供孵化的，能卖个好价钱，而且南方供鸭苗的公司也负责养殖、防疫技术指导，还回收鸭蛋。

　　项目定了，张志向开始跑贷款。贷款得有资产抵押或是担保。申树英虽然有房屋、土地，但没有证件不能抵押，张志向就用自己的工资作担保，为申树英办了10万元贷款。贷款需要时间，为了抓住进鸭苗的最佳时期，张志向从自家拿来了3万元。

　　从此，申树英老两口搬到这里开始养鸭；从此，张志向的心也拴在了这里，三天两头往这里颠簸。张志向说：“我不来，放心不下，这是老申的救命鸭。别人没钱是过不好，老申没钱是活不了。”

　　眼看着鸭苗一天天长大，老申心中的火苗也一天天旺起来。先是能颤微微地走个几十米，帮老伴打个下手，后来，鸭场需要东西，老申拄个棍子能走上一千米回家拿去。老申还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不再让人陪，自己骑车去医院透析。

　　小鸭长大了，下蛋了。申树英激动地第一时间给张志向打电话报喜。张志向刚刚松了一口气，却立刻又遇到了一个新难题：南方由于闹禽流感，鸭蛋不回收了。“帮扶帮扶，我帮扶了半天不能让老申再欠债吧。”情急之下，张志向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干脆自己卖起了鸭蛋。

　　正赶上要过年了，张志向逢人就推销鸭蛋：“咱这个鸭蛋可是种蛋，营养高。”张志向把所有的亲戚朋友同事都动员了买鸭蛋，后又联系到美食林商场卖鸭蛋。前后两个月的时间，张志向销售鸭蛋5万多枚，收入8万余元，也因此得了一个绰号“鸭蛋哥”。

　　“多亏了志向啊。”申树英老人说：“贷款没来的时候，建鸭棚、买鸭苗、买饲料是志向垫的钱。鸭子长大了，吃得多了，咱想省点儿事买个磨料机得4000块钱，志向看我没钱，就自掏腰包了，而且卖鸭蛋都是先给钱。好人哪。自打认了俺这穷亲戚，志向往这跑的没个数。逢年过节，还要带上米面油来看看。种小麦，送化肥，天冷了送棉衣，跟亲兄弟一个样。比亲兄弟还亲哩。”

　　老申眼睛看不清，老伴不识字，一个小本子上密密麻麻的记录，全是张志向的手迹：养鸭注意事项、鸭蛋收货人、鸭蛋发货时间、到站时间、卖鸭蛋158664元、卖鸭子148214元……

　　要走的时候，一只狗和一只鸭子尾随着我们“汪汪”“嗄嗄”叫，它们也有意思要表达。张志向问：“咋还有只鸭子？”老人说：“卖鸭子的时候也不知道它躲哪儿了。”

　　我打量着这只鸭子，白色的羽毛，粉红色的嘴甲，脚橙黄，步态平稳，煞是可爱。

　　老人说：“每天晚上，这只鸭子都紧靠着狗睡觉。”

　　“这么大个院子，就一只狗一只鸭，两人靠一起睡，终有个伴儿，不孤了。”也许，从死亡线上挣回来的老人，对世间的温暖有着更敏感、更特别的感受。

　　从申树英家出来，西天正是火烧云。突然想起了民间谚语：“早烧不出门，晚烧行千里。”明天，准是个好天气。(张小童)